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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

09

 

 

“主上，我有问题想请教您。”一期恭恭敬敬的跪坐在审神者的对面。

“如果我能够帮助你的话，一定会尽全力的。是关于什么方面的？”审神者问道。

“人的情感。”一期的语气有些怅然，“拥有了肉身之后，渐渐的体会到了情感的奇妙之处。然而有些复杂的情感，我也不知该如何描述，不知该如何表达。”

“如果能明白那些情感是什么，或许就能够正确的传达给想传达的人了。”

“我也曾见过人类的镜花水月般的世界，然而那是我是站在刀的角度去看待的。为主上效命，听从主上的命令，那几乎是我曾经全部的情感所在——就像在那个‘大阪城’一般。经历这次的事件，我逐渐意识到，拥有肉身，拥有情感，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、幸福的事情。”

“还有些情感，我无法理清。这使我迷茫。”

“我想说些什么，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、该怎么诉说。”

  审神者看着这样认真的一期，笑了起来，“虽然我也不曾有过很多情感经历，但是我提出的建议能够帮助到你的话，我会感到非常开心的。”

“主上，您知道“爱”是什么吗？”一期问道。

“爱？”审神者重复着，意味深长道，“这可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啊。”

她思考了一会儿，才慢慢的给出答案：“在人的情感中，爱分为很多种。亲人间的爱，情人间的爱，君主对子民的爱，子民对国家的爱。有狭窄到独占一个人的爱，也有广阔到包含苍生万物的爱。”

“但是我觉得啊，仅仅就是我觉得，一期你听听就好了。”

“爱就是——”她停顿了很久，才终于开口，“一个符号而已。”

“诶？”一期不解。

审神者笑了起来，“奇妙的不仅仅只有语言，意识才是最奇妙的。在‘爱’这个字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时候，那种心情难道就没有了吗？肯定还是有的呀。家人间的亲吻，情人间的交合，为所爱之人的愉悦而露出笑颜，为所爱之人的悲伤而落下眼泪。”

“即使不需要定义，身体的反应，也会诚实的告诉我们什么是爱。把想要传达的心情，完完整整的，老老实实的传达出来，就算没有用‘爱’这个字眼，对方也一定能够感受的真切。就像一期对弟弟们的爱，和弟弟们对一期的爱，你们都没有言明，但是你们都互相知晓不是吗？”

“但是要说‘爱’这个符号表示什么的话，我觉得像是一种羁绊……就像往两个人的手上系上一条隐形的坚韧的细线——无论身处何方，都知道自己绝不是一个人，总有支撑下去的力量。因为‘爱’给人力量，又让人有归处。在无垠世界里，总有人与你同行；在茫茫人海中，总有人是你的归宿。”

“大约这种感觉吧。”

一期眼神明亮，似醍醐灌顶，“非常感谢您，主上。您给我了一个非常好的答案。”

“还有，”审神者轻声补充道，“我爱你，一期。”

一期笑了，温柔的回复道：“我也十分爱您。”

 

一期终于明白了，他要如何向鹤丸传达他的心情了。就算没有一个确切的名词定义，将这份心情说出口，将这份心情完完整整的传达给鹤丸，这样就足够了。他爱着鹤丸，他会在漫长的时间里陪伴着鹤丸，他会与鹤丸并肩同行，最重要的是——他想成为鹤丸的力量与归宿。

豁然开朗的一期迫不及待的寻起了鹤丸的身影。然而平时总能无意遇到的鹤丸，现在却未见其踪。虽然午饭时就可以见到他，然而雀跃的心，却似乎不肯等上一分。

“一期哥，你在找什么吗？”短刀们发现了这样焦灼的他。

一期正怀抱着对鹤丸的激烈心情，突然遇上弟弟们还是有些羞赧，摸了摸鼻尖，还是诚实道：“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和鹤丸殿说，正在找他。”

“鹤丸大人吗？”平野指了指万年樱，“他说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在树上睡觉，所以好像跑到樱花树哪边去了。”

“樱花树吗？”一期望了过去，只见樱花正开满枝头。

他摸了摸平野的头发，轻声道：“谢谢你了。”

 

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。阳光把樱花照耀的几乎要反射出白色的光芒——这可不容易找到一身白的鹤丸。

然而正当他抬头准备寻找鹤丸的身影时，樱花树上方的树枝陡然震动起来，樱花纷乱而落，遮住了一期的视线。

“鹤丸殿，”一期边拭去脸上的樱花花瓣，边无奈道：“您不是在睡觉吗？”

鹤丸利索的从上方跳了下来，然后笑嘻嘻的伸手帮他拍落头上的樱花花瓣，“太阳太大也不太容易睡着的。”

“我爱您。”一期单刀直入。

“诶……”鹤丸的手停在了一期的发顶，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
时间仿佛静止了五秒。

“诶？！！！”鹤丸后知后觉的惊呼起来，整个人都往退了好几步，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，“一、一期、你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？”鹤丸瞪大了眼睛，一脸不可置信。

“鹤丸殿，我知道我在说什么。”一期认真的看着鹤丸灿金的眼眸，“从大阪城回来之后，我就一直想把这种心情传达给您，却一直都不知道怎么表达。”

“我会为了您的笑颜而感到开心，”也会亲不自禁吻上您舒展的眉。

“我会为了您的疼痛而感到疼痛，”然后握紧您不安的手。

“我一直想成为您的力量，”虽然知道您并不需要我的保护。

“我会一直陪伴着您，正如您一直陪伴着我一样。”一期笑的温柔，“我一直在想，这样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呢。一直在辨别，这些复杂的情感，究竟名为什么，又来源于何。”

“刚刚我去询问了主上‘爱’是什么。她说爱是一种羁绊，用‘爱’相连的两个人永远不会独自一人。所以我想对您说，我爱您。我想您因我的存在而永远不会独自一人。”

一期拉过鹤丸的手，将他的手按向自己的左胸膛，“在大阪城的时候，我充满了作为刀的意识——遵从命令。您作为我的理智，一直在唤醒我，唤醒我的思考，唤醒我的情感——因为有这副躯壳而产生的自我的意识。”

“因为有意识，我才能逐渐感知到，这些复杂的情感。我想把这些，传达给您。”

“在这镜花水月的世界里，躯体所能寄存之处，还有这颗亘古不变的心。”

鹤丸在一期说话的整个过程中，几乎都是呆滞的。

即使一期说完了，鹤丸也没反应过来。但是一期也没有着急，甚至没有多想什么。他想表达已经很清楚了——哪怕鹤丸没有回应，他对鹤丸的心情都不会变。他会成为鹤丸的力量，他会一直陪伴鹤丸，他会一直爱着鹤丸。这些都是不会变的。这些，是言语，是身体，是这躯壳所赋予他的本能般的情感，他只是想把这些传达给鹤丸而已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期被鹤丸突然抱住，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。他只感觉到鹤丸的下巴抵着自己的肩，然后耳际传来鹤丸略带哽咽的声音：“你这个家伙啊……越来越狡猾了。”

一期回抱住鹤丸，嗓音里带着笑意，“前几天药研也是这么说我。大约是跟您学的吧。”

他听到鹤丸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低沉，“你啊，总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，总是能恰如其分的抹去我不安的心情。原来那种心情，就是爱吗。”

“平时那么容易害羞的家伙，居然抢在我前头先说出了这番话，我真的，超级生气。居然还跑去问主上——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儿能知道什么啊。”

“其实知道的挺多的。”一期忍不住插嘴道。

“不准替她说话，你不是爱我的吗。”鹤丸的语气恶狠狠的。

——真是孩子气啊。

鹤丸像是终于抱够了，然后放开了他。

一期看到鹤丸的眼眶泛红，他不知道刚刚鹤丸究竟哭过没有。

他听到鹤丸说着，“虽然话已经被你抢先说出口了。但是我还是想再说一遍。如果说陪伴是爱，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是爱，想要成为你的力量是爱，迷恋你的笑容和眼眸是爱，我想我可能很早就爱着你了。”

“比你爱我的时间早！”末了还加上了这句话。

一期忍俊不禁，但是没有反驳什么。

在漫长的相守的岁月里，在无垠的浩瀚时空里，在忘记了所有人乃至自己的幻境里，在这镜花水月的世界里，彼此信任，彼此相伴，彼此心照不宣，永远都有可以依靠的人，永远都有可以归去的地方。

如果只能用名词去概括的话，那就是爱吧。